[笔迷楼]
康颜拿这6000多块钱,花三百买了骨灰盒,联系班导说明情况后,延迟一周报名时间,又花了三百坐大巴转摩的回乡里,再花三千多办了场简单的丧事。
下葬那晚,康颜坐在自家吊脚楼外,攥着一叠纸钱,盯着耕地的犁发呆。
犁头沾满了泥,经久不用又不曾清理,泥巴干了湿湿了干,到处泛裂口,没泥的地方也全是黑褐铁锈,仿佛与脚下黑不溜秋的土地长在了一起。
那时卖骨灰盒的女人穿了身黑沉沉的西装,红唇叭叭叭说几句客套话,说完见康颜情绪挺稳定,大着胆子拍拍木盒:“这盒子质量好,不渗水不蛀虫,经烂,保准能供个三五六代的子孙完整瞻仰。”
康颜就想,这人骨头化成灰,塞进那么点大的木盒子里,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和大地长在一起。长进地里才算落叶归根,憋进小盒子多委屈。
康颜也没胆子干挫骨扬灰的事,别家如何下葬她便如何下葬。
本来她还想父母合葬,但近些年村里搞旅游开发,进村旅游车来车往的,人家兴致冲冲喜气洋洋,迎头一座坟多晦气,便圈定了坟场,野坟统统不让进。好处是省了看风水的五六百,政府规划的地方能不好吗?不好能让你迁坟吗?毕竟还指望脱贫奔小康呢。
康颜累得没力气哭,只想躺着睡会儿。隔道民宿老板娘出门倒水,望了眼她家门口歪倒着的花圈,一盆水泼下地:“呸!晦气。”
邻里没感情,康颜不怪她。
村里发展旅游业后就来了不少承包商,本地人得了钱往外跑,外地人想赚钱往里跑。那老板娘就是外地人,山城话不会讲,客栈名却叫“山里人家”,炒的川菜又麻又辣,隔十几米都能呛得涕泗横流,殊不知传统川菜是不放辣的。
怪人当然是不想怪的,但纸钱总得处理吧?
于是康颜蹲在两家之间的土路点燃了纸钱。她说:“龙山那条路不让烧钱,今天头七,您辛苦点走远些,到家门口领了钱好入轮回路。”
康颜将纸钱全堆进火里,摸了摸衣兜还有没派完的烟。她借火点燃,抬头观月,劣质烟熏得她口鼻干痒,咳出一溜白烟,像山雾模糊了月亮。
康颜抹脸,眼角似乎也被山雾濡湿,快要清晰的月亮在眼里虚成了幻影,而月亮的倒影在她眼底的水泽中扭曲。
“妈,您走以后,”她小声补充,“以后…就只剩我一人了。”
康颜二十多号才返校,九月下旬太阳还挺毒,她顶着日头拖拉杆箱提编织袋,又拎又拽地进校门。
大一新生军训,走近林荫道能听见呼呼喝喝的口号声,不甚整齐,但够洪亮,振聋发聩。
康颜歪头半堵着耳朵,对行李连拖带拉,走到尽头转角,有个穿迷彩服的大高个站在树影里,手指顶了顶帽沿:“是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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